001 欲望的故事:1200个裸女和一个待业青年

001 欲望的故事:1200个裸女和一个待业青年

短文
魔宙奇谭

[魔宙奇谭]是一个严肃活泼的成年人栏目

讲述传奇人物,奇趣话题和惊奇故事

以达到缓解焦虑和增长见识的目的

优秀作者众多,均来自广大人民群众

大家好,我是金醉。

今晚是「魔宙奇谭」第一期,我们聊成人杂志,话题严肃而活泼。

因此,我要先提个问题——你看的第一本「黄色」小说是什么?

或者说,最早是哪本小说,曾让心中一荡,获得了性启蒙?

看下面这一排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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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书,在不同时代都被扣上过「色情」的帽子。

实际上,它们要么是通俗的市井小说,要么是文艺的青春小说,要么是严肃的文学小说,或者是差劲的非正规出版物,但都远远称不上「色情」小说。

只不过,里头有一些片段、词句比较直接地刺激了年轻人,碰上悟性高的,还能学到准确的卫生知识。

因此,这些书得以四处流传,被弄脏,被翻烂,被撕掉关键页,成了「性启蒙」读物。

我自己的启蒙,来自《挪威的森林》和《黄金时代》的片段。

更直接的性启蒙,是来自图像和视频,诸如泳装挂历、录像厅三级片、号称中国第一部正面全裸探索电影的《疯狂的代价》(1988),还有1989年《封神榜》里大胆的裸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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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上映的电影《疯狂的代价》,片头有2分25秒的浴池内场景,其中有正面全裸镜头,号称中国电影第一次。

过去中国年轻人的性启蒙如此曲折,是因为吃人礼教,也因为社会太封闭、人心遭禁锢。大家都缺乏健康的性教育,连自己怎么生下来的都不知道。

相比之下,少年时期的我很向往西方社会,听说那边很开放,人人厚脸皮,想看什么都能看到。

其实不然。

西方社会对性并非毫无禁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一个社会的开放或保守,都不能一概而论。

一战前,很多美国人对下半身的事闭口不谈。二战后的十年,美国主流社会仍然很压抑,人们讲究道德主义,聊到生殖器就转移话题。

不过,什么事憋久了就爆炸。

那段时间,很多美国人读到了两本书,一本叫《男性性行为》(1948),一本叫《女性性行为》(1953)。社会禁忌被挑明了讨论,解放就开始了。

到了1960年代,美国人连反战游行都要打出与性爱有关的口号:Make love, Not w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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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战徽章。“要做爱,不要作战”是美国从1960年代流行起来的反传统的文化口号,最初用于反越战游行,后也被其他反战活动使用。披头士乐队主唱约翰·列侬声称自己首创此口号。

就在这段时间,一个厌恶「美国梦」和「伪君子」的美国小伙子,嗅到了自由与荷尔蒙的气息,决定借钱创业。

1953年,元老级成人杂志《花花公子》创刊。它诞生于这场欲望解放的爆炸中,也成为点燃新时代的导火索。

了不起的花花公子:快乐的哲理,还是色情的瘟疫? #

作者/土豆子

2020年3月,美国成人杂志《花花公子》宣布纸刊停刊,2020年春季号是最后一期纸刊。

这本发行了67年的老刊曾被创始人自夸为「文明社会的三大发明」之一,其余两个是火与汽车。

虽然CEO说这是因为疫情做出的决定,但谁都知道,在线X级视频大行其道的今天,纸刊的兔女郎已经很难引人注目了。

停刊只是迟早的事。

当然,停刊也让很多怀旧的男人遗憾,比如「花花公子」特朗普——现任美国总统。

2016年,特朗普竞选总统的时候,邀请媒体去参观他的办公室。

他兴致盎然地给记者们介绍挂在墙上的一大堆著名杂志封面,这些封面都用金色画框镶起来,上面都是他。

商业杂志《财富》,新闻杂志《新闻周刊》,时尚杂志《GQ》。

还有1990年3月号的《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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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封面。

44岁的特朗普身着穿燕尾服裤子,吊带衫,打着领结。他旁边是杂志当月“花花玩伴”女郎,布兰迪·布兰特,这姑娘一丝不挂——除了半遮半掩的特朗普的外套。

特朗普说:“我是《花花公子》历史上为数不多上封面的男人。”

显然很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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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给粉丝签名。

但也很显然,总统先生那么骄傲的,不该仅仅因为自己上了「成人杂志」封面。

更重要的是,那时的特朗普正是商业巨子,而《花花公子》是一个商业帝国,不知道挣了多少成年人的钱。

包括卖给中国人兔头品牌的袜子、鞋子和内裤。这些东西都很土,一点也没有花花的气质。据说,不少是福建服装厂受权生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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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公子服饰专卖店。

据一份2015年的商业报告显示,光靠兔头品牌授权,美国花花公子每年就能从中国获得5亿美元。

一个兔头怎么就那么值钱?

这故事,要从一个失意的待业青年说起。

阅读前,请收起小桌板,系好安全带,做好起飞的准备。这故事很励志,但也意想不到的奢靡与混乱。

■蹉跎在芝加哥桥上 #

1952年12月的一天夜里,在芝加哥河的一座桥上,26岁的年轻人休·海夫纳(Hugh Hefner)忘记了冬日的寒冷,望着河水。

他感到自己的时光就像路灯点亮的粼粼水波,毫无意义地流走了。

他想:我的生活要完蛋。

这种痛苦情绪,全是前几天的一次聚会闹的。

当时,他和老同学为高中校友协会组织了一次筹款晚会。他策划了一些节目,唱歌,还演了些滑稽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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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期,正在表演乡村音乐的海夫纳。

观众们笑声、掌声不断,他感到自己在沉寂多年之后又开始闪光。

这正是他想干的,施展自己的文艺才华。

晚会过去了好几天,生活归于平静,海夫纳越来越痛苦。

自从1950年出来找工作以来,他干的工作都是自己没兴趣的。

一开始,是百货大楼的广告文案,周薪40美元。

过了半年,又跑到《时尚先生》杂志当广告文案,每天编些自己都不信的文字。

后来,又去一家专门出版低俗杂志的出版公司当销售经理,天天拿着印了裸体照片的杂志跟报刊亭老板、批发商打交道。

而最近他又准备跳槽,到一家著名儿童杂志当发行推广经历,公司许诺给他周薪120美元。

按理说,这可是一条年轻人的中产生活上升之道。

但是跟他丰富多彩的青少年生活比起来,这实在是无聊透顶。

休·海夫纳小时候,家里环境挺沉闷的。

他爸勤恳工作,努力维持一家收入,对孩子管得不多,但挺严厉,不听话就骂,有时候也打。

基本上家里秉持着1950年代传统的清教徒思想,奋斗第一,限制欲望、享乐和消费。性观念非常保守。

有多保守呢?他爸在游泳池换个衣服,都得在衣服寄存柜后面小心翼翼躲着,免得小孩看到他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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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家庭合影,第一排右边是海夫纳。

妈妈虽然每周上教堂,但她也喜欢看传递现代教育思想的《父母杂志》,知道应该给孩子独立自由发展的空间。

休·赫夫纳就一头钻进了美国流行文化的世界里。

漫画、奇幻故事,还看好莱坞电影。

杂七杂八的东西看多了,他还自己搞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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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海夫纳创作的漫画作品。

九岁办了个社区小报,命名《新闻双周刊》,卖给邻居换零花钱。

小学里,他又连编带画地办了一份《胡椒粉》报,一份一美分。还自豪地把自己的头衔印在报纸上——编辑兼打字员。

直到大学,画漫画、编故事、做校报编辑都是他的最大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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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代初,海夫纳创作的描绘自己中学小团体生活的漫画,他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古·海飞”。

因为这些才华,他在同学中很受欢迎,也跟很多女生眉来眼去。

海夫纳对好看的女孩儿的兴趣,来自《时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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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的《时尚先生》杂志。

1930年代,这本杂志上持续刊登一些艺术插画式的半裸女性图片。

海夫纳就把这些图片撕下来,贴到自己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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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先生》中的佩蒂女郎。

大三的时候,金赛教授轰动全美的《性学报告》的《男性性行为》出版了。

海夫纳一下就开了眼,他闻到了自由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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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赛性学报告之《男性性行为》,1948年第一版。

与很多人想象的“资本主义”性开放不同,当时的美国人根本不会公开谈“性”,海夫纳觉得这太虚伪了。

还有传统宗教灌输给美国人的那种上帝管精神,恶魔管肉身的看法,完全是扯淡。

他的漫画里开始出现一些跟性有关的粗俗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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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曼的粗俗漫画。

但社会的整体氛围还是很保守。大学和短暂当兵期间,海夫纳和一些女孩儿约过会,但都没什么结果。

直到22岁,他才跟大学女友米莉·威廉姆斯有了人生第一次性经验。

大学毕业后,海夫纳和米莉结婚了。

结婚前,他经历了一次精神崩溃。

在看了一个有师生强奸情节的电影之后,米莉跟他承认,自己曾和一个体育教练出轨了。

“只做了一次,但一点也不浪漫。”

海夫纳目瞪口呆。连着听了好几天爵士歌手比利·埃克斯汀的名曲《我是个傻瓜》。

但他还是原谅了米莉,结婚,生了两个孩子,过上了年轻人的白领生活。

当时二战结束不久,美国人忙着发展经济。一个人要是有点进取心,生活就像流水线生产出来的:

上学、结婚、找个好工作,供养家庭,生孩子,然后在如画的郊区买个大房子,是不是还挺像现在的中国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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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纳和米莉的结婚照。

这个产品叫做“美国梦”。

从各个角度来看,海夫纳就是标准流水线上的标准产品。

无聊。

海夫纳开始找刺激。估计是金赛教授对他影响巨大,找刺激的方向是乱搞。

在家里举办晚会,放色情电影,喝酒。

喝多了大家就开始玩脱衣猜字游戏。虽然没有人乱搞,但“气氛是极具挑逗意味的”。

他还和一个护士搞了一年的婚外情。

拍了一部色情片《化装舞会之后》,自己主演,戴着面具和一个女的做爱。

和朋友一起玩三人行。

他一点都没有负罪感,反而觉得,这是为了摆脱美国人伪君子式的社会规范而做的努力。

但海夫纳还是不快乐。

这种生活一直到1952年寒冷的冬天,在芝加哥那座桥上结束了。

此时,这个年轻人狠下心,做了决定:一定要创业。

创业方向是做自己学生时代最擅长的事:办杂志。

没过多久,他开始正式着手实施自己的商业计划。

■大创业:咸湿翻身 #

这是一本都市男性杂志。名叫《雄鹿派对》(Stag Party)。

它和当时其他男性杂志都不一样。没有打猎、男性胸毛和没完没了的粗野男性气概大展示。

它更优雅,探讨艺术、文学、马提尼,有漫画,幽默文章,以及一个绅士该怎么选办公家具这样的时尚潮流。

当然,还得有裸体美女插画。

办杂志要钱,海夫纳没有。

他找好哥们埃尔顿·塞勒斯(Eldon Sellers)借了2000美元。

邻居和弟弟凑了一些。海夫纳的妈妈虽然不喜欢这个创业主意,但为了支持儿子,也给了100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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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支票。

又找当地银行借了200美元。最后海夫纳抵押了自己的几件家具,在贷款公司贷了600美元。

一共筹了8000美元。

剩下的事儿,一部分靠努力——

海夫纳没日没夜地工作,卧室、厨房都成了办公室。

发邮件约稿、付稿酬,编稿子、写文章,和设计师阿特·保罗(Art Paul)一起设计版面。和发行公司谈到七万册发行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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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纳在家里工作。

还有一部分靠精明的商业头脑——

要印七万册,那得花一大笔钱。

海夫纳找到一家刚刚引进一台新印刷机的罗歇尔印刷厂,作为试运行,印刷厂同意只付定金先印出来,剩下的90天后支付。

这相当于给了杂志1万美元的信用额。

最后一部分,是幸运女神的眷顾——

编辑过程中,海夫纳一直在找适合的裸体美女照片做插页。

联系了上百家日历公司,看了一大堆裸照,海夫纳就是不满意。

一家公司就算只看一本日历,也得看12张裸照,一百家公司,起码得看了1200张。

有一天,他在报纸看到一个新闻,芝加哥一家日历公司拥有玛丽莲·梦露的裸体照片版权。

梦露当时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影星,美国男人的梦中情人。

海夫纳还没看到照片,就知道这肯定是最完美选择。

因为有淫秽物品嫌疑,当时不能邮寄,只能现场交易。海夫纳立马开车跑到芝加哥郊区的日历公司。

杂志账上还有还剩下1000美元,日历公司老板要600美元,

休·海夫纳拿下了这张地球上最有价值的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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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纳买下的梦露裸照。

一切就绪,准备印刷。

结果海夫纳收到一封律师信。

这是一家叫做《雄鹿》的狩猎杂志寄来的,他们听说海夫纳整《雄鹿派对》,说这个名字侵权了。

海夫纳很苦恼,杂志上所有提到“雄鹿派对”的段落都要重新编辑,很多版面要重新设计。

但这是上帝给他又一次帮助。

如果他和伙伴们没有花时间绞尽脑汁想出“PlayBoy”这个名字,就不会有整个花花公子帝国的传奇。

改了名字,就得把杂志上的形象漫画改了。

从鹿头男改成兔头男。

这只兔子温文尔雅,有点狡黠,又有点傻,让人感到那么有点性暗示,又不那么有威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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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前后的鹿和兔子的漫画。

杂志终于上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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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刊号封面。

海夫纳没有在创刊号上印日期,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期。

他抱的念头是,他至少尝试过了。如果失败,那就继续回头过自己无聊的标准美国梦生活。

当期《花花公子》印了7万册,卖掉80%,出售率惊人。

海夫纳立即还清所有钱,赎回了家具,还给自己换了车。

杂志里梦露的裸照也立即引起巨大争议,一问世就成了现象级媒体。

人们问:你为啥要把性放进杂志?

他说:你咋能编一本男性杂志,竟然不包括男人最感兴趣的东西?!

仅仅三年,《花花公子》月销量超过100万册,打败海夫纳童年性启蒙《时尚先生》,成为美国第一男性杂志。

1960年代末,杂志花270万美元拿到芝加哥地标建筑棕榄大厦的长期租赁权。海夫纳全面翻修,并做了七个巨大的字母霓虹灯“PLAYBOY”放在楼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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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公子》大楼。

PLAYBOY大厦就像一个硬挺着的男性器官,每夜闪着光向全城炫耀自己的伟力。

■《花花公子》是什么? #

《花花公子》在1970年代最高峰的销量是每月700万册。

他们最成功的标志,是读者把兔子头标志剪下来贴在信封上,啥也没写,邮局就真的把信寄到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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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粘了一个兔子的信。

光靠第一期那种业余DIY感的内容,根本达不到这种成功程度。

也没有那么多梦露裸照给你用。必须得靠其他优秀内容撑版面。

如果你仔细翻开一本成熟期的《花花公子》,你会感觉,这简直就是一本“长了乳房的严肃文学杂志”。

杂志里有最优秀的文学作品。

目标很简单,要让美国男性看到最有品味的文字。

找作者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高报酬。

《纽约客》给500美元稿费?那我们给2000。

诺奖作家给《花花公子》写文章就是家常便饭。

比如约翰·斯坦贝克、多丽丝·莱辛、加西亚·马尔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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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11月杂志内页,刊发马尔克斯小说《世上最美的溺水者》。

没得诺奖的大作家更多,村上春树、毛姆、纳博科夫、博尔赫斯、厄普代克、杰克·凯鲁亚克。

基本上就是明星作家梦之队。

因为小说发得好,1985年《花花公子》甚至打败著名的严肃杂志《纽约客》《哈泼斯》,获得全国杂志奖。

《花花公子》还有一个影响巨大的重磅栏目,是“花花公子访谈”。

这栏目是从1962年9月号开始的。

作为一个月销量快超过100万的全国性杂志,已经拥有巨大影响力,必须要对社会事务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这些访谈,找的全是名人,而且紧跟时事。

1964年10月,法国哲学家、小说家萨特拒绝了诺贝尔文学奖,引起轰动。

第二年《花花公子》就采访他,问他为啥不想要这个奖?

萨特说:“我不认为这个奖与我有任何关系,我觉得最大的荣誉是我的书可以被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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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采访页面。

1976年,吉米·卡特竞选美国总统,《花花公子》去采访他。

当时,有民众担心他当选之后,他的宗教保守观念会导致死板的统治,记者问他怎么看。

卡特的回答中,关于性与欲望的阐述坦率得让人惊掉大牙:

“我曾满怀情欲注视很多女人,在心中我曾多次犯过通奸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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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米·卡特采访页面。

《花花公子》的访谈对象还包括许多名人,政治界有马丁·路德·金、古巴前领导人卡斯特罗;搞音乐的有鲍勃·迪伦、列侬,科技界有乔布斯、谷歌公司两位创始人,电影导演有库布里克……

这个访谈对象名单比《花花公子》的作家还要耀眼。

《花花公子》还有时尚生活类栏目。

怎么调鸡尾酒?听爵士乐有什么讲究?穿西装配什么颜色的领带才能彰显魅力?怎么按照最时髦的设计风格装修自己的房子?

第一期《花花公子》,还在教都市男性如何挑选好看的办公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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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期介绍现代家具的文章。

在50周年纪念刊中,干脆直接请美国的伟大建筑师弗兰克·盖里(Frank Gehry)给出了一套单身汉公寓的设计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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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克·盖里设计的花花公子单身公寓。

总之,《花花公子》杂志提供了一套理念,教都市男性如何成为一个优雅的“花花公子”。

就像海夫纳在第一期发刊词里写的:

“我们应该享受这样的生活:在自家公寓中,调上一杯鸡尾酒,准备两份开胃小吃,唱机里放上一段背景音乐,邀请一位红粉佳人,静静地谈论毕加索、尼采、爵士乐,还有性。”

但是,《花花公子》的所有努力,都掩饰不了杂志里的核心与基础:色情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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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公子》杂志的一些色情图片。因为这些图片,美国还有个著名笑话:我买《花花公子》,是为了读上面的文章。

因为受到太多色情乃至淫秽的指责,海夫纳洋洋洒洒写了1000多页的一整套“花花公子哲学”,为自己的理念辩护。

主要观点就是人是自由的,个人利益比大多社会利益更重要,应该废除限制个人表达的传统和制度。

因为经济发展,解放的个人有权利享受物质富足的生活、经济机会、休闲生活和性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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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公子哲学单行本。海夫纳曾花了三年时间闭门写作,在杂志上连载自己的“花花公子哲学”。

评论家根本不买账,他们批评海夫纳,说把裸体图片、情色文章、高端生活方式、高品位文学作品捏在一起,融合成一套男人生活哲学的企图,是“欺骗主义”。

而去掉裸体图片,这本杂志根本没什么特色和吸引力。

他们说:“美国人花了一大笔钱,为的就是看乳头。”

话说的有点狠。但其实也没错。

《花花公子》在裸体插页上花的心思,基本上相当于在美国男人心里掀起了一场公开欣赏女性身体的性革命。

裸体插页有过三次升级。

第一次是第二期。

海夫纳给创刊号的梦露裸体插图起的标题是“本月甜心”(sweetheart of the mon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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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期裸照页面。

第二期起标题的时候他就卡住了。

这月叫甜心,下月叫啥?甜豆?不大合适。

经过头脑风暴,海夫纳和朋友们想出了一个专有名词:

本月花花玩伴(playboy’s playmates of the month)。

一月就叫一月小姐,八月就叫八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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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公子》第二期目录。

这词非常诱人,不管你拿哪个美女裸体,都跟读者拉近了距离,好像真的能在一起玩似的。

而且,每月都有个新美女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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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期“花花玩伴”杂志内页。

“花花玩伴”的第二次升级,是1955年7月刊。

此前两年多,《花花公子》一直从日历公司或图片公司买裸照,海夫纳和同事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些裸照,摆pose摆得过于正经。太不自然。

虽然迷人,但可望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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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3月“花花玩伴”。

这怎么能行,离读者太远,迟早要被读者抛弃!

海夫纳和同事讨论,我们都这么实力雄厚了,为啥不自己拍点自然的呢?

说干就干。不过,第一个模特找谁呢?

海夫纳把目光落在了杂志订阅经理查琳·卡拉鲁斯(CharlaineKaralus)身上。

查琳21岁,金发,丰满,有亲和力。海夫纳觉得,花花玩伴就该是这种漂亮邻家女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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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琳在工作中的照片。

查琳当时正为订阅部门写邮件地址烦恼,她跟海夫纳说,你给我部门买台邮件地址印刷机,我就给你拍。

于是,查琳化名“珍妮特·皮尔格琳”,半脱衣服,走到了摄影师镜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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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珍妮特·皮尔格琳的“7月小姐”照片。

杂志还在珍妮特半裸的照片旁写了一段话,介绍本期玩伴就是杂志社发行部门员工,“不仅长得漂亮,活儿干的也漂亮。”

然后,杂志给“玩伴”做了全新定义:

“潜在的玩伴是无处不在的:你办公室的新秘书;昨日午餐时在你对面的漂亮女郎;在你喜欢的商店中卖给你衬衫和领带的女孩。”

这一期杂志又掀起了美国男人内心的高潮。对珍妮特的求爱卡片源源不断地飘来。

花花公子裸照插页向“邻家女孩”升级完成了。

第三次升级是形式上的。

1956年3月号,为了让花花玩伴栏目更具视觉冲击力,美术部门决定把原先的插页变成横跨三个页面的折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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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10月号里,三个页面大小的花花玩伴折页。

折页不仅让图片更大,而且掀开折页的过程,就像是在充满期待又有些做贼般地打开一扇情色之门。

海夫纳说,他的这些努力,都是为了让“花花玩伴”看起来是真实的人。

1980年代,我国香港和台湾地区出版过中文版《花花公子》。

1987年,钟楚红成为封面女郎,刊发了一系列性感写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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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张曼玉成为封面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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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跟美国原版比起来,东方的“花花玩伴”图片都十分保守。

《花花公子》制造了一种幻觉,就是只要你努力工作,尽情享受,她们就是生活中能够拥有的美好事物之一。

但是,男人们需要的真的就是这些吗?

■耻毛大战 #

经过保守的1950年代,社会和文化风暴侵袭美国。

整个六十年代,反越战、呼吁和平与爱、种族与性别平等运动、充满实验精神的文化实践,人们寻求另类生活选择……

一切都在走向开放和多元。

《花花公子》也追随着这种开放,磕磕绊绊,越挫越勇。

1963年6月4日,芝加哥警察闯进他的大宅子,把他逮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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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纳的逮捕照。

罪名是传播淫秽物品。因为6月杂志刊登了影星简·曼斯菲尔德(Jayne Mansfield)的裸体电影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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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公子》刊登的曼斯菲尔德裸体剧照,杂志并没有付钱给曼斯菲尔德,因为这组照片主要是为了宣传新电影《Promises!Promises!》。

刚出刊就抓人,一看就早有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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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纳拿着6月刊。

芝加哥警方和地方的保守势力“公民健康阅读组织”早就看海夫纳不顺眼了,觉得他是堕落的象征。

保守主义的伪君子在电视上谴责海夫纳:

男人们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她们女人被侮辱和被损害,看着她们的胸部和臀部展示在花花公子杂志上,这样的男人根本不是男人,他们是野兽。

这要是被判有罪,海夫纳很可能会坐牢。

11月,审判开庭。原告说曼斯菲尔德那些照片会引起性欲,甚至让人犯罪,原因是照片里除了裸女,还有个男的。

海夫纳的律师回击,把开国元勋本杰明·富兰克林搬了出来,说富老先生出版过给青年人的一封信,里面有“关于选择情妇”的章节,因此,富老先生就是1776年的花花公子!

海夫纳出庭为自己辩解,说杂志里只有5%的篇幅是全裸或半裸女郎。

而且表达自由是不可侵犯的,每个人能接受什么内容,应该由自己判断,轮不着别人说三道四。

陪审团最后没能达成一致,法官宣布审判无效,海夫纳当堂释放。

海夫纳不仅没有因为传播裸照而形象受损,反而成了言论自由的捍卫代表。

自由表达的确是海夫纳的信仰。

在1957年,《花花公子》办了个每周一小时的电视综艺节目《花花公子的阁楼》。

每周请一大堆艺术家,在一个单身汉式的高级大公寓里唱歌、跳舞、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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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公子的阁楼》电视节目开头。

这是杂志走向真实生活,树立品牌的重要方法。

他请的嘉宾有很多爵士乐传奇,黑人不少。

但当时种族歧视严重,美国南方的电视台都不愿意转播这个节目。

就因为他们肤色不一样,就限制他们,这太不酷了。

海夫纳决定跟这帮丑陋的种族主义电视台死磕。

他向同事表示,我可以放弃整个这个节目一半的利益,但我要捍卫我和我的读者在电视上听爵士乐的权利。

通过海夫纳的节目,很多黑人观众看到了自己从没见过的黑人乐队,他赋予这些乐队和乐手以艺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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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ateway Singers乐队因为主唱是黑人,在当时备受争议。海夫纳毫不在意,请他们在《阁楼》节目中出演,

后来,《花花公子》还声援为黑人争民权的马丁·路德·金。

海夫纳还给美国演员工会主席罗纳德·里根写抗议信,说当时好莱坞搞的审查制度和列黑名单的做法,是“迈向暴政的一步”。

海夫纳的这些行为,都会给杂志带来危险。

但他所做的,实际上都是和言论审查作战。

最终要保护的,是他刊登裸体照片的权利。

自由当然是双刃剑。

1969年,一本叫做《阁楼》的英国色情杂志登陆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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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出版的第一期《阁楼》杂志。

这杂志还公开做广告,把《花花公子》的标志打上瞄准器里的十字星,说自己要“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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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杂志的“猎兔”广告。

这是公开的挑衅。

从形式上看,杂志包含小说、幽默文章、访谈、评论,完全在抄袭《花花公子》,质量还差很多。

但他们有一样比较强。

更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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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6月的《阁楼》杂志内页。

海夫纳拿到印着露毛裸照的《阁楼》杂志,气坏了。

仅仅七年前,我还因为涉嫌贩卖淫秽杂志差点被整垮,如今这些垃圾杂志就公开把耻毛印在纸上?!

不是他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1969年,美国最高法院裁定,人们可以在家里看他们想看的任何东西。

基本上就给任意等级的色情出版物开了绿灯。

《阁楼》一年内就从20多万销量增长到50万。

它开始蚕食花花公子的读者。

《花花公子》慌了,虽然我们展示女性身体,但是我们好歹跟淫秽还是有区别的。

然而在矜持了一段时间之后,面对销量威胁,只好妥协。

1972年1月,《花花公子》刊登了正面全裸的图片,也把耻毛摆在了读者眼前。

《花花公子》开始模仿自己的模仿者时,下坡路就注定了。

到了1970年代中期,市场上已经出现了40多种色情杂志,色情图片也越来越露骨。

随着性观念彻底放开,除了杂志之外,色情电影、按摩房、脱衣舞夜总会、情趣用品店成了美国社会风景线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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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广场上的色情电影屋,和其他色情服务的店。

《花花公子》刚创刊时那种清教徒的禁欲氛围早没了。

没有压迫,就不需要反抗。《花花公子》的原动力没有了。

1976年《时代周刊》封面故事报道了这种色情泛滥的现象。起了个标题叫“色情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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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4月5日《时代周刊》 封面。

而《花花公子》最多算一个威力衰退的流感病毒。

好了,情色杂志的云霄飞车到现在抵达顶端。

下面,将开始堕落与黑暗之旅。

堕落的种子,是从海夫纳把自己打造成花花公子开始的。

■花花一夜,世间一天 #

休·海夫纳是个工作狂。

自从办了《花花公子》,每天都在沉浸在杂志编辑中。每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他很快就住在办公室里,累了就睡觉,醒了就干活,无聊了就参加各种派对,甚至在办公室就找女孩儿乱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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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纳在办公室里边工作边剃头。

在海夫纳那儿,这不叫堕落。

他说那叫“探索道德的外部界限”,或者更高大上一点——

逃离我的传统价值观。

他要亲身实践杂志里关于性、情感和物质的幻想。

1959年,他和米莉的婚姻彻底破裂,两人离婚。

他现在有大把钞票,转头就花40万美元去买了芝加哥市中心的一套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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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花花公子大厦外观。

四层,40间卧室。他花了十倍的钱去装修。

里面有巨大的舞会大厅,宫殿一样。入口是两个巨大的中世纪盔甲。

金碧辉煌这个词在这里也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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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大厅。

房间里有个巨大的室内泳池,甚至还依傍泳池,打造成了一个水下酒吧。

去酒吧跟消防员一样,顺滑杆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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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的水下酒吧。

庞大的厨房24小时供应饮食。

这座花花公子大厦的中心,是海夫纳的床。

床是圆形的,很大,可以电动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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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的床。

床头板上有许多开关,能控制周围的电视音响、录音机、灯,这种时髦机关都是从他特别喜欢的邦德电影里学来的。

这个床既是他和源源不断地女伴厮混的地方,也是他每天看清样、图片和写工作备忘的地方。

工作和做爱可以无间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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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纳的大床。

因为实在太方便了,海夫纳也懒得出门,他的衣柜里有一大堆丝绸睡衣,按彩虹的七种颜色摆放。

每天就换着穿。

在大厦入口有个铭牌,上面用拉丁文写着:“如果不跳摇摆舞,就不要按门铃”。

这里很确实成了名流夜夜笙歌的场所。

经常有几百人在大厦里共度良宵,跳舞、看电影、喝酒、游戏、胡搞,没有苦恼,从午夜开始,直到天亮。

40间卧室有很多都给“花花玩伴”住,人们永远都能看到许多漂亮姑娘在大厦里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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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里的一次舞会,最右是海夫纳。

美国大作家诺曼·梅勒(Norman Mailer)在受邀体验过大厦之后,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感觉。”

“人们像是乘坐着远洋客轮在海底游览,或是乘坐宇宙飞船漫游在银河系里,大厦里的一夜,世间的一年”。

海夫纳不能“浪费”自己的生活,他把大厦里办的狂欢晚会登到《花花公子》杂志上。

读者们能看到裸体女孩在泳池里游泳,看见主人介绍高档音响设备和抽象表现主义绘画大师波洛克的真迹。

他还把这种生活复制,变成商业模式。

1961年,海夫纳在芝加哥创办花花公子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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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花花公子俱乐部外观。

这种会员制夜总会,有兔头钥匙才能进。入会需要5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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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俱乐部的兔头钥匙。

俱乐部里装修豪华,除了酒,每天都有各种演出。

但是和杂志一样,这里最重要的,是漂亮女孩儿。

俱乐部里全是精挑细选的女服务员,穿着今后成为人类色情标志的兔女郎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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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俱乐部使用过的兔女郎制服。

俱乐部用“兔女郎手册”严格管理服务员,要让他们流露“健康的性感”,就像花花玩伴上那种邻家女孩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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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乐部里的兔女郎。

这俱乐部很快就扩张到全美15个城市,会员50万。

他们甚至还在英国伦敦开了有赌场性质的俱乐部。

连伍迪·艾伦都被他们请来,做脱口秀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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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迪艾伦在俱乐部表演。

而中东石油大佬最爱在里面撒钱。

■幻觉与死亡 #

海夫纳要管这么多工作,身体上还得顾那么多女人,精力怎么跟得上?

靠吃药。

他让医生给他开神经兴奋药品右旋苯丙胺。

有时候他一天吃20到25片,连续工作三天三夜。药物有时候让他变得躁狂、偏执。

虽然压力巨大,但海夫纳从未由药物转向毒品。

但花花公子大厦里那种环境,使用毒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在1960年代,嬉皮士、摇滚乐手和影星把迷幻药和大麻弄成了一种流行产品。

《花花公子》紧跟潮流,不仅发文章支持大麻合法化,还把版面设计成那个时代流行的迷幻风格。

但到了1970年代,不少人把这些东西换成了刺激性更强的可卡因和海洛因。

总统尼克松宣布:毒品已经成为美国生活中的危机,并于1973年建立了美国缉毒局(DEA)。

1974年3月23日,这个新机构的探员在花花公子大厦前带走了海夫纳的行政助理,鲍比·阿恩斯坦(Bobbie Arns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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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比·阿恩斯坦。

探员从她的包里搜出一小瓶可卡因,然后给她戴上手铐,记者拼命拍照。

罪名是密谋分发和出售可卡因。

她是个干练的女性,是海夫纳的伙伴和知己,管理着海夫纳的生活和工作,是他和外部世界的纽带。

鲍比有严重的焦虑和抑郁症,她的解脱方法是毒品。

但她被捕,证据根本不充足。

鲍比的男友沙夫是个毒贩,相貌英俊。鲍比从他那里弄毒品,也喜欢上了他。而沙夫有时候也会到大厦里过夜。

1971年,DEA探员跟踪鲍比和沙夫到迈阿密,他们在那里发现了沙夫购买毒品的行为。

然后就把鲍比和沙夫都抓起来。他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鲍比购买了毒品。

但鲍比根本就是个小幌子。DEA的上层想要的是抓住花花公子帝国的国王海夫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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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报纸新闻。

他们确信,芝加哥的花花公子大厦,连带着那些花花公子俱乐部,不仅是淫窟,还是个巨大的毒品网络。

鲍比遭受了DEA探员的巨大压力,他们威胁她,如果不把海夫纳供出来,就要判她终身监禁。

1974年10月,案件开庭,因为沙夫和毒贩作伪证,鲍比被判15年监禁,沙夫只判了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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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纳的律师保释鲍比。

这种不公平的判决,还是为了给鲍比压力,让她编造关于海夫纳的故事,换取自由。

鲍比对海夫纳忠心耿耿,没有说一句老板的坏话。最后承受不住压力,自杀了。

海夫纳崩溃了。

鲍比家人没怪他,还邀请他去给鲍比的葬礼扶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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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纳为鲍比扶棺。

他开新闻发布会,斥责DEA,说:“在臭名昭著的中世纪巫术审判中,审判官折磨受害人,不仅要让她们供认施行巫术,还要指控家人朋友参与其中。”

他把DEA的极度人员比作这些惨无人道的审判者,滥用法律和手中的权力来获取他们需要的证词。

因为鲍比的定罪,DEA后来对海夫纳以及花花公子大厦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毒品犯罪组织调查,但最后啥证据也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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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证明《花花公子》清白的新闻。

因为鲍比的死亡,海夫纳决定向自己的芝加哥生活告别。

但不是从那种带来危险的放纵生活中收敛。

而是进入了一个更放纵的阶段。

他表示:“在鲍比死后,我想,如果生活就是这样,那我们就不停跳舞吧!”

■谁杀死了花花玩伴? #

1970年代初,海夫纳在好莱坞日落大道附近一个街区买了栋大别墅。

鲍比死后,他就干脆住在这里,不回芝加哥了。

跟芝加哥花花公子大厦一样,又装修成了富丽堂皇的单身汉公寓。

电子游戏室、巨大的专业电影放映厅是新添的时髦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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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莱坞花花公子别墅外景。

室外也添了新花样。

这别墅房间没有芝加哥多,但有个大园子。

海夫纳在园子里弄了个小动物园,养了火烈鸟、孔雀、美洲驼、狗,还有一群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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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小动物园里的鸟。

这群猴子有一次还从园子里的红杉树上跳到隔壁的婚礼现场,大闹自助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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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纳逗猴。

在别墅后院,海夫纳搞了座假山,假山下是个小泳池,里面还养着鲤鱼。

假山有个洞口,洞口有瀑布,从泳池游进洞口,就是一个大石洞。搞得跟花果山水帘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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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内景。

洞里面是奢华的泳池加温泉。这里最常见的,就是男男女女的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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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帘洞”里的一刻。

泡澡、做爱一条龙。

别墅里照例夜夜歌舞不断,来宾不乏好莱坞明星,施瓦辛格、杰克·尼科尔森、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都来做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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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尼科尔森到别墅里做客。

演过《阿拉伯的劳伦斯》的彼得·奥图尔在这转了一圈之后说:上帝要是有钱,也会这么干!

海夫纳就常在这里和“花花玩伴”一起嬉戏,他会在庭院里看着七个“玩伴”光着身子在庭院里扔枕头,晒日光浴,然后和海夫纳一起吃龙虾大餐。

然后就到他那张大床上集体纵欲,往女孩身上抹厚厚的婴儿油。

他年纪大了,就用伟哥来顶。

来客们也一样放纵。不论白天晚上,这座别墅里到处都是荷尔蒙激烈分泌的味道。

有一回,给海夫纳做电视节目的导演迈克尔·特里克里斯(Michael Trikilis)正在游戏厅卧室跟一个美女站着乱搞,门突然开了,海夫纳就站在门口。

特里克里斯愣住了,担心这位大老板会生气。

但海夫纳平静地走过来,拍了拍特里克里斯的屁股,说:“嗨,迈克尔!”

大家都把这种方式看作是一种自由。

有一个女孩儿在一次群交之后说:“这是一场盛宴,一个节日,一次历险,一种觉醒。”

你已经分不清这是20世纪的伊甸园,还是当代索多玛和蛾摩拉(圣经中有名的“罪恶之城”,被天火焚毁)。

海夫纳已经彻底活成了花花公子1号,用着《花花公子》上介绍的顶级产品,和杂志采访的顶级名流谈笑风生,与无穷无尽的女孩儿享用性。

他将自己活成了花花公子的顶级产品。

但你永远也不知道这里面种下的悲剧种子要开出什么样的恶之花。

1978年,一个叫做多萝西·斯特拉顿(Dorothy Stratten)的女孩儿来到了洛杉矶的花花公子别墅。

她18岁,高挑靓丽,青春无限。

她来洛杉矶,是受《花花公子》摄影师邀请,从加拿大跑来给《花花公子》25周年纪念特刊的插页女郎拍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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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拉顿。

斯特拉顿出生于温哥华一个贫穷的家庭,和母亲相依为命。

14岁就去DQ冰淇淋店打工贴补家用。

上高三时,她遇见了小混混保罗·斯奈德。

这哥们穿着皮大衣,戴了一大堆丑爆了的金链子大戒指,跑进DQ,被斯特拉顿迷住了,找她要了电话。

他俩在一起谈恋爱之后,斯奈德就动起了歪心思。他想拿女朋友当“饭票”。

1978年,他看到《花花公子》在搞25周年特刊的“花花玩伴”大搜寻活动。

杂志社在温哥华的摄影师开始物色竞选者。

斯奈德说,我靠,这么好的机会,斯特拉顿你可以的。斯特拉顿没抵挡住男友的花言巧语,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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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拉顿和斯奈德。

温哥华摄影师拍了几张试镜照片,寄给了杂志在美国的图片编辑。

斯特拉顿被选中了。杂志出钱,安排斯特拉顿飞到洛杉矶拍照。这是这个小姑娘第一次坐飞机。

照片效果很好,图片编辑确定能登上杂志。斯特拉顿于是回到了温哥华辞职,然后飞回洛杉矶专心拍照。

她住进了花花公子别墅的客房。

斯奈德疯了,他觉得斯特拉顿想抛弃他单溜,于是每天打三四个电话给斯特拉顿和图片编辑。

斯特拉顿回温哥华拍外景时,斯奈德就逼斯特拉顿跟他结婚。

斯特拉顿又没抵挡花言巧语,同意了。因为她觉得自己确实欠他的,她说,“他发现我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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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拉顿和斯奈德在一起切20岁生日蛋糕,这是斯特拉顿最后一个生日。

斯特拉顿的照片获得了杂志25周年特刊“花花玩伴”评选第二名,她签约到花花公子俱乐部当兔女郎,准备进修表演课,走演艺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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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拉顿和海夫纳参加电视综艺节目。

斯特拉顿名声渐起,她开始接通告,参演电视里的小角色,继续给花花公子拍“玩伴”照片。到1980年,她还当选了“年度花花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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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6月《花花公子》杂志封面。

斯奈德一事无成,还是个小混混,他无耻地把持了斯特拉顿的收入,给自己换了辆大奔。

斯特拉顿忍无可忍,找了个财务经理,专门建立自己的公司收账。

斯奈德流氓本性露了出来,对斯特拉顿又是辱骂又是威胁。

这时候,好莱坞名导演彼得·博格丹诺维奇(PeterBogdanovich)选中斯特拉顿,让他在新片《哄堂大笑》里演一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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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格丹诺维奇和斯特拉顿。博格丹诺维奇的电影代表作是《最后一场电影》(The Last Picture Show,1971)

在片场,博格丹诺维奇和斯特拉顿擦出了火花。

斯特拉顿决心和斯奈德分手。她写了分手信:“我希望自由,让鸟儿飞吧。”然后给自己找了离婚律师。

斯奈德气急败坏,找了私家侦探调查妻子和博格丹诺维奇,看他们有没有鬼混,搜集破坏夫妻关系的证据。

但不论斯奈德怎么闹,斯特拉顿坚决要分手。

1980年8月14日,斯特拉顿同意斯奈德的见面要求,她以为是讨论离婚事宜。

斯奈德买了把二手莫斯伯格12号霰弹枪,在公寓里等着斯特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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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伯格霰弹枪。

当朋友们再次看到斯特拉顿时,是一具裸尸,女孩儿的脑袋被从侧面轰烂了。而她丈夫,在杀人后自杀。

这场谋杀立即引起轩然大波。所有媒体都把矛头对准了海夫纳和《花花公子》。

正是《花花公子》这样剥削女性的媒体,才使凶手滋长了靠美色盈利的“饭票心态”。

人们指责海夫纳既编织了“花花玩伴”的美梦,也制造了夺人性命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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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本色情杂志《好色客》利用斯特拉顿谋杀案讽刺《花花公子》的摆拍图片,标题写“什么样的男人会读花花公子?”。因为过于血腥,当时引起了争议。

《花花公子》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一整套女性剥削的机器。

就像在10年前在美国“迪克·卡韦特脱口秀”(The DickCavett Show)的电视论战现场,女权主义者苏珊·布朗米勒(SusanBrownmiller)当面对他控诉的那样:

“他们(《花花公子》)压迫女人,他们从压迫女人中获得利益。海夫纳在压迫女人的基础上建立了一个帝国。”

《村声》杂志的一篇特稿写道:

“海夫纳没有意识到——或者至少不愿意承认,斯特拉顿不是毁于偶然的个案,而是死于一种病菌,这种病菌潜伏在《花花公子》的道德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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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声》杂志报道页面。

海夫纳在谋杀事件之后中风了。

虽然很快治好,但他的《花花公子》帝国,已经在一个崭新的时代走向衰落。

他把管理权力交给女儿,晚年继续在好莱坞的大别墅中隐居,过“花花公子”的生活。

他有时候单身,有时候同时和几个女孩儿认真地谈恋爱。

他还结了婚,在几十年之后,他突然找到了当丈夫和父亲的感觉,过了几年幸福的家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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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家庭生活。

但这个豪华别墅似乎容不下这宁静的生活,很快把婚姻呕出去,又变成欲望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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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海夫纳蹦迪。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2017年他死亡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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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海夫纳在舞会上。

早年间,他把自己的墓地买在玛丽莲·梦露的墓旁边。

从此,他就和自己的幸运女神比邻长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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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纳埋在了梦露隔壁,他的墓上也有人留下红唇印。

但愿他还记得在创刊号的朴素心愿:

“如果我们能让美国男人重拾一些笑声,从原子能时代的焦虑中分散注意力,我们也就证明了我们存在的意义。”

(If we are able to give the American male a few extra laughs and a little diversion for the anxieties of the Atomic age, we’ll feel we’ve justified our existence.)

参考资料 #

1.《花花公子:休·赫夫纳和他的情色帝国》(上下),史蒂夫·沃茨著,李晓春译,华夏出版社,2010年

2.《兔子先生:PLAYBOY 一个世纪的性态度史》,师永刚、贝小戎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0年

3.纪录剧集《American Playboy:The Hugh Hefner Story (2017)》,导演:Richard Lopez

4.纪录片《Hugh Hefner: Playboy, Activist and Rebel (2009)》,导演:Brigitte Berman